『涉宗英』情人-番外~无法可想的花
“那是,啊……英智君。”手艺部的成员坐在窗台上,带着一贯的,意味不明却又无害到可疑的微笑。
向外望去。
注视,紧密的。像藏在暗处的蜘蛛,注视着猎物慢慢吐出粘腻的丝。
宗很不喜欢这个部员。糟糕的品味,和更糟糕的……危险的性格。如同虔信徒一般的,擅自用泥土和金子将活人封起,制成神像,擅自跪拜祭献。
并非出自奉承的痴恋,是凡人最容易为之动摇的姿态。
愚蠢的,不长眼的凡人。
一意孤行的牺牲,从来都不会像表面上那样无私——只是所求远超过对方理解范围,才显得伟大。
“我最近不会来参加社团活动了。”部员顶着那头叫宗看了烦躁无比的乱发,往窗户上呵了一口气。
在复眼持续地粘着的,站在学年总结大会的演讲台上的纤细身影上,他慢慢地,用拇指,在白雾的玻璃上画出了轮廓。
慢慢地,贴近了。
宗不关心这个社会关系上叫做同学的人。这个学校里的俗物太多,这只是他用命运丝线随便抓过来建立社团的一个。虽然抓到以后他无数次地后悔自己的决定,但此时此刻,他只是哼了一声:“随你的便。”
“可能很久都不会来了吧……好啦我知道宗君不会在意我这种小蚂蚁。”部员带着无所谓的笑容,终于转了回来,“宗君种的百合花开了呢,我可以借用一朵吗?”
一把裁纸刀径直擦过那副黑框眼镜,扎进了木质的窗栏,晃,晃,晃。
“真是无情!”部员叫了起来,“至少也把视线从死去的人身上稍微转开片刻吧,活人才闻得到花的香气……”
这次飞过去的是一柄单边剪:“Non!那些俗物的鼻子会侮辱我的花!”
“也没有吧,这里就有一位……绝对配得上你的花的,存在。”
部员带着虚幻的笑容,指向了窗外。
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,走到窗边看了一眼。
啊,啊。
想要为之创作音乐的,可怜及可恨的模样。胸口插着三叉戟的塞壬,躺在乌云下,用满是血沫的灰败嘴唇唱出缪斯的笑声。
被鲜花簇拥的苍白面庞,碧色的,无机质一般的眼珠,被下垂的眼帘遮遮掩掩。
努力隐藏着自己并非活人的事实。
那是一具完美的,杰作的人偶,华美的皮相下空洞无物,血管里摇曳着混入香料的水银。
可笑的——过分宽大的校服,用肩撑维持着体面。
向往着强有力的姿态吗?
却只更暴露出了,粉饰下瘦弱的身体呢。
站在人群中,衣冠楚楚,微笑着,符合所有礼仪规范地,说着什么,
……却像全裸着从海浪银色的泡沫中初生,舒展开修长的鲜嫩无力的肢体,从巨大的贝母中,迷茫地困惑地坐起来。
世界太浑浊,太光明了吗?
拥有完美比例的,临近成熟的体态,内里却是无知的新生儿呢。
想要把丝线扎进那脆弱的手腕,声带,头颅和骨盆。想操纵——占有这无主的天工的宝物,生来就理当被什么人占有,操纵着教导着变成想要的模样。
会像雏鸟一样,眼中只有第一次见到的身影。那一定会是,无比的,大师的传世之作。
宗的丝线颤动了。
沙沙作响,漫出窗户和地板。常人看不见的,察觉不到触碰不及的,定义世界规则,赋予生命与温度的丝线——
人偶动了。
朝右手边的方向转过去,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笑容。一个深绿色短发的眼镜少年挤开人群,过来拉住了人偶的手。人偶乖顺地,低垂着头,安安静静站在原地,听着少年说话。然后少年护着人偶,一起离开了人群。
视野内又只剩下了无聊的俗物——俗物的集合体。
丝线停止了。消融在了空中。
“哼。”
宗回过神,发现这是他那个俗不可耐的部员发出的声音。他转过头,那个部员抱着手臂,稍稍眯起了眼睛。
很危险。
如果说平时只是在角落织网的蜘蛛,这一刻,美丽的蝴蝶已经落到蛛网的边缘,牵动了,在空中微微颤着的丝。
蝴蝶无知无觉地,缓缓扇动着只有无力的威慑的翅膀。
暗处的阴影中。
注视着蝴蝶的猎手,顺着织网上细腻坚固的纹路,无声无息地靠近了。
“那是莲巳君吧,令人尊敬的班长大人。”蜘蛛自言自语地说,“听说很有能力,但是选择了进入学生会……?那个毫无实权的空架子。和英智君是世交的样子,还真是稍微有点头疼啊,不过好在英智君是在我的a班呢,他要鞭长莫及了。”
宗看了他一眼。
“你不是在b班吗?”
“啊,啊。”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仿佛事不关己的话,“被同学欺负得太厉害的好学生去申请转班的话,平时就看在眼里的年轻老师毫不犹豫就会许可的。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,不过是小小操纵一下舆论而已。”
他又变成了那种一向的,无害到可疑的笑容。
“我可和他们不一样,我会比所有人都有用……所以,请千万等着我啊,英智君。”
这个部员转身向门口走去。
似乎是叫做——纺。
很适合的名字。
宗并不打算插手别人的事务,也不屑于争夺已经有主的人偶。他也离开了窗前,准备继续去做完下周要用的演出服。
临走前,他不由自主地,又看向窗外。
可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蝴蝶在丝网边上挥舞的翅膀。
到底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暴,可真是让人期待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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